2019年11月30日 星期六

【762的世界】2019年溪湖糖廠糖鐵文化節

自2006年舉辦至今的溪湖糖廠糖鐵文化節在11月30日與12月1日再度登場,今年以「浪漫糖鐵.鐵道秘境」為主題,搭配糖業鐵道車輛展演及舉辦文化講座、糖業展覽和闖關活動,吸引民眾一同來同樂。

去年10月台糖中彰區處將溪湖糖廠的152號巡道車及827號內燃機車發包維修,今日特別為整修完成的152號巡道車揭幕,成為活動亮點。溪湖糖廠也再次仿照2017年糖鐵文化節的展演項目,安排152號巡道車、524號汽油車、346號蒸汽機車與日立牌柴油機車競走,吸引大眾的目光!
346號蒸汽機車逆牽貴賓專車進入溪湖車站
四車競走再現!

不過也有許多關心溪湖糖廠車輛的同好發現,整修後的152號巡道車不只塗裝不一樣,甚至連門窗位置也完全不一樣,可說是整車新造。根據筆者私下詢問對於糖鐵有所研究的朋友,這次整修是以恢復製造時的外觀為目標進行整修,所以外觀才會與整修前差異甚大。雖說相關整修應該是有經過考證,且糖鐵車輛設計具相當強的產業取向,本來外觀就會隨著使用需求而不斷變動,但這樣近乎新造的作法是否恰當筆者認為或許還有討論空間。
152號巡道車在2015年時的舊外觀
今日揭幕整修完成的152號巡道車

糖鐵文化節的主角無庸置疑是火車的展演,但相關文化知識的軟體支援也是相當重要。然而今年在文化展覽部分卻仍是稍嫌不足,僅僅是用幾塊文字展版說明台灣糖業歷史,甚至對於戰後70多年的內容還遠比日本時代少。從展版內容來看,台糖公司對於自身70多年歷史的了解恐怕也是相當不足,這或許會成為未來活動規劃上,如何加深文化內涵的一大瓶頸。

不過對台糖這樣的事業單位來說,能夠舉辦糖鐵車輛的展演活動也是相當難能可貴。明日還有一天的活動,歡迎大家到溪湖看看這些火車們!

2019年11月20日 星期三

【舊路尋跡】溪州糖廠二林線舊線跡踏查(2019)

又來到了久違的舊線跡踏查系列!這次趁著假日和出草團一同踏查,由於人數眾多(實則不想吹風日曬)就租了兩輛四輪出發。

溪州糖廠草創時期為1909年成立的林本源製糖合名會社旗下糖廠,老闆就是台灣五大家族之一的板橋林家,設立時資本額為兩百萬圓,糖廠在1911年開始製糖。這座糖廠的原料區大致位於濁水溪舊河道與西螺溪之間,原料區面積是全台糖廠之中最廣大的。1925年爆發二林蔗農事件,林本源製糖在其他因素考量下,經營者板橋林家退出經營,並將糖廠轉賣予鹽水港製糖。

根據《臺灣史料稿本》收錄的總督府府報記載,二林線於1912年12月6日獲得運輸營業許可,起於溪州、終至二林,全長9.6哩,中途設路口厝、內蘆竹塘、番仔田等站,可以直通稍早通車的田中線。戰後溪州=坑厝段也成為南北平行預備線,路線在出了溪州市區後接上日本時代還是製糖用鐵道的水尾線,跨越西螺大橋後繼續南下。
溪州糖廠鐵道路線圖(取自1920年代日治二萬五千分之一地形圖)

二林線的營業里程(取自《臺灣史料稿本》)

這次的踏查就從溪州市區開始。溪州市區內路線保存尚稱完整,包括平交道標誌都還在,尤其是進樂路和信義路平行段經過社區美化,成為當地居民休閒的帶狀公園。而線路旁的溪州糖廠早已不存,倒是留有一塊碑提到為了照顧溪湖糖廠員工居住需求,於1982年將溪州糖廠土地轉作為溪糖社區使用,因此該土地目前已成住宅區。
中山路平交道北側,路軌在柏油下面(往田中方向拍)
中山路平交道(往田中方向拍)
中山路平交道的道路號誌
沿線充滿綠意,不過也被當地居民當停車場用(往田中方向拍)
舊郵電局在路線旁,目前已掛上溪洲故事館的招牌(往二林方向拍)
進元路平交道(往田中方向拍)
在接近溪州站時路旁出現紀念碑,不過只剩碑文
溪州糖廠遺址附近
溪州車站遺址,月台明顯是新造的意象(往二林方向拍)
公園路平交道,右邊繼續往二林
充滿綠意的花園(往二林方向拍)
一旁居然出現1996年首次總統直選的競選布條!?
(往二林方向拍)
軌道彎曲之美XD(往二林方向拍)
俊仁路平交道,左邊往二林
俊仁路平交道(往二林方向拍)
俊仁路平交道旁的巨大閘柄意象
在國道一號涵洞前有一處裝車場遺跡,不過以車行速度瀏覽並未發現特別的東西。
裝車場遺址(往田中方向拍)
國道一號涵洞(往二林方向拍)

鑽過國道一號後我們向南轉溪埔路,最後在台一線路口與二林線會合。沒想到這兩年內,並行的152縣道拓寬,眼前是一大條康莊大道,看橋工房網誌中水尾線分歧點附近的坑厝站遺址也全沒了,舊線跡全毀的狀況就這樣一路到了竹塘市區。
溪埔路與台一線路口(往二林方向拍)
坑厝站周邊2017年衛星圖(取自Google Earth)
坑厝站周邊2018年衛星圖(取自Google Earth)
路口厝車站遺址(往二林方向拍)
竹塘車站遺址(往田中方向拍)
口訪當地居民,竹塘街就是站前街道

過了內蘆竹塘車站後,線跡位置上出現腳踏車道。雖然易於辨識舊線位置,但同樣造成相當程度的破壞。
內蘆竹塘車站遺址(往二林方向拍)
內蘆竹塘=番仔田(往二林方向拍)

我們一行人來到香田社區,香田舊稱「番仔田」和「番子田」,車站也配合當地改名為香田車站。香田車站是目前二林線上唯一保存良好的車站,還留有站房、道岔和轉轍器閘柄基座。
香田車站(往二林方向拍)
香田車站還留有售票口
站內還有道岔(往二林方向拍)
站名牌意象
轉轍器閘柄基座

香田到二林之間沿途幾處圳溝都還留有鋼樑橋,我們一行人選擇其中最長的二林溪橋停車下來看看。 二林溪橋為三孔的混凝土橋,橋面目前鋪上柏油變成自行車道,不過依稀可見路軌仍然存在。
二林溪橋南側路線尚稱完整(往田中方向拍)
二林溪橋南側,左邊的藍色構造是其他管線的橋(往二林方向拍)
二林溪橋在藍色構造物後面(往二林方向拍)
二林溪橋上(往二林方向拍)
過了二林溪橋後的路線在自行車道左側(往二林方向拍)

之後車子進二林市區後就找不到舊線跡了,因此這次的踏查就到這邊為止。

參考資料:
1.澤全雄,《製糖會社要鑑》(東京:ダイヤモンド社,1917),頁172-173。
2.《臺灣史料稿本》
3.看橋工房網誌
4.中研院台灣百年歷史地圖

2019年11月18日 星期一

【老屋町】幕末函館的見證─箱館奉行所與五稜郭

原本第二天的行程打算渡過津輕海峽去補考津輕線的鐵道風景,然而颱風來攪局,考量到無法補考好光版的津輕線,下午便決定變更行程去五稜郭的箱館奉行所逛逛。

五稜郭城完工於1864年,由於從空中俯瞰整座城的形狀為五角星形因而得名。美國黑船事件後,江戶幕府結束鎖國狀態開港通商,其中一座開放的港口便是函館。當時幕府為了直接管轄舊稱箱館的附近地區,決定設置「箱館奉行所」作為與外國交涉的行政機關。不過因奉行所的所在位置恐有被外國軍艦攻擊的風險,因此在考量當時的大砲射程與市街地距離後,決定在龜田地區築城,也就是今日的五稜郭。

五稜郭的設計者武田斐三郎為蘭學者出身,因此在設計上採用有利於防守的中世紀西式城堡的設計,造就有稜有角的稜堡與半月堡。類似這樣有稜有角的西式城堡的設計,在臺灣的熱蘭遮城與億載金城也都能看到。箱館奉行所大約與五稜郭同時完成,當時便成為管理舊稱蝦夷地的北海道行政中心。

城牆上緣還有防爬的設計
然而到了1868年,支持明治天皇的新政府軍與會津藩等舊幕府軍爆發戊辰戰爭,一時之間形成東、西方對壘的態勢。戰爭進行約十個月,舊幕府軍逐漸落於下風,榎本武揚等舊幕府軍勢力遂脫隊離開江戶前往佔領箱館,並在一番戰事後於同年12月15日成立政權,選出榎本武揚擔任總裁統治蝦夷島。

1869年初,戊辰戰爭戰線逐漸往北推進,新政府軍終於在4月登陸蝦夷島。5月新政府軍分別從海路與陸路進攻箱館,在經歷約一周的戰事後,榎本武揚投降,持續約一年多的戊辰戰爭也宣告結束。戰後的五稜郭被新政府軍接收成為陸軍練兵場,明治政府改設置開拓使統治北海道,行政中心也再次轉移到函館市街上,五稜郭內相關建築則在1871年拆除,1914年五稜郭才以公園的身分向市民開放至今。

箱館奉行所建築僅存在短短七年的時間便消失於歷史之中,而廣大的五稜郭城長期以來僅作為公園使用,地方有感於缺乏相關建築作為承載歷史的載體,於是在1985年組成特別史跡五稜郭跡保存整備委員會,展開了奉行所的復原計畫。然而復原計畫可不是把建築蓋出來就好!

為了讓這棟消失百年的建築能夠原汁原味地蓋回來,團隊查找了函館與東京等大型圖書館,收集了奉行所的設計圖與為數不多的老照片,同時根據古地圖進行實地考古發掘,確認史料與實際考古範圍之間的異同。透過有限的史料拼湊出奉行所的大致樣貌後,其他細節還得參考同時期的其他建築,學者來回討論定案之後才能付諸設計,光是史料考證與設計的部分前前後後就花費了超過二十年的時間。
不同於城堡為西式,奉行所為日式建築

經過專家學者與工匠的來回討論與設計,復原工事終於在2006年展開。由於五稜郭城已是國指定史跡,因此在復原時得先鋪設25公分厚的水泥耐壓板,避免建築對下方考古遺跡造成破壞;加上為了符合消防法規,最後便以原始範圍的三分之一做為復原目標。建築工法以使用文獻與同時期建築的工法為原則,例如灰泥牆便是參考文獻利用牡蠣灰等材料製成,至於其他如木材等來源不明的建材,則盡量選用東北與當地的材料。
未復原的遺跡區,便利用緣石圍出保護
建築內的大廣間
建築的屋架結構也是展示的一環

屋上的瓦片藉由考古發掘出的材料分析後,研判是福井縣的越前赤瓦,因此委請福井縣瓦工業共同組合協助製作。然而現代工業水準提升,瓦的色澤品質並不如過去那樣參差不齊,於是在製作時決定以四種不同條件進行燒製,製造出四種不同色澤的瓦片隨機排列營造出老照片中的色斑,可說是連細節也一點都不馬虎。
屋瓦的色澤可以明顯看出不同

箱館奉行所在消失將近140年後,於2010年重現於世人眼前。過程中,傳統工匠的技術在重建工程中得到發揚與傳承下去的機會;保存整備委員會仔細地爬梳史料與考古發掘,肯定是這棟建築成功重建的最大功臣,兩者相輔相成之下想必是日本古蹟之所以能維持地重要原因。最近沖繩的首里城遭遇祝融之災,令許多人感到悲傷與惋惜。雖然未來的重建之路充滿挑戰,但在看到箱館奉行所的案例後,版主對於日本將首里城原汁原味重建回來深具信心。

台灣近年來古蹟保存意識抬頭,各地紛紛有在地文史團體投入家鄉的文化資產調查與提報,獲得關注的文化資產也越來越多。然而除了這些被惡意損毀的文化資產之外,更多的是缺乏維護與史料考證的可怕案例,顯示出台灣長期陷入文化資產管理與維修人才不足的窘境,我想即便是想像箱館奉行所那般重建恐怕也沒有能力。

大環境已如此悲觀了,甚至被強拆的文化資產可能連重建的機會都沒有。2017年在列冊追蹤期間遭到建商強拆的彰化綿豐洋行(彰化首任民選市長杜錫圭的故居),於2018年獲得彰化文資委員的認同被列為歷史建築,是公部門肯認就算被拆到全毀也要重建的文資案例。然而就在上周(11/12),最高行政法院採信建商表示文資指定當下建物已不存在的說詞,撤銷文化資產指定公告,最後的殘跡也就順理成章地被夷平。

台灣與日本,除了軟硬體資源上的差異,有力者們面對文化資產的態度,我想就是兩國文化資產走向不同命運的最主要原因吧!
遭到強拆的綿豐洋行殘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