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遺產】漫步明治產業革命遺產(二)─八幡製鐵所

明治維新是日本近代史上的重大事件，明治天皇主政後積極向外國學習工業技術，進而促使日本在短短五十年內躋身列強。如今，相關的23處工業遺產以「明治日本的產業革命遺產」之名，在2015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指定為世界文化遺產，作為西方文明在東方開花結果的歷史見證。今年適逢更改為明治年號的150周年，在陰錯陽差之下筆者造訪了當時明治維新的重要舞台─九州，對這段歷史進行初步了解。

西方工業革命後，過去只能依賴手工或土法煉鋼的產品，在製造效率上都獲得極大的進步。其中堅固又具有可塑性的鋼鐵，在工業革命後更成為一切工業製品的基礎，舉凡火車、鐵道、船艦、砲彈等等都相當依賴鋼鐵，可說是富國強兵的關鍵。日本在結束鎖國狀態之後，從外國引進工業革命技術與產品快速地使日本邁向現代化。然而，為了使相關產業能夠自給自足，明治政府決定建立足以支撐全國工業需求的大型製鐵工廠，而這個地方便是歷史上相當有名的八幡製鐵所。

八幡製鐵所位於北九州市的洞海灣內，與本州相隔著關門海峽，處於相當重要的海陸交通位置。八幡製鐵所的前身是創立於1896年的官營八幡製鐵所，其在1934年與民間會社日本製鐵合併，經歷1950年日鐵解體、1970年與富士製鐵合併成立新日本製鐵，最後在2012年與住友金屬工業合併成為新日鐵住金旗下的製鐵工廠。許多有名建築的鋼材都是出自八幡製鐵所，例如日本的國會議事堂、關門大橋、美國世界貿易中心等等，而台灣的桃園海軍基地棚廠棚架與台糖650號蒸汽機車的煤水車車架上也都能看到八幡製鐵所的製造資訊。八幡製鐵所在極盛時期曾擁有12座高爐，但現今隨著貨船吃水增加，港口不敷使用，加上公司本身的生產策略調整，如今只剩下戸畑第四高爐仍在運作中。八幡製鐵所憑藉著長久以來累積的技術，目前將生產主力放在鐵道用的鐵軌上，尤其是供新幹線列車高速行駛的的高品質鋼軌幾乎都是出自八幡製鐵所之手。

八幡製鐵所生產區分為戸畑與八幡兩處，其中只有戸畑能進行煉鐵之外，
兩個廠區根據產品項目有不同的加工流程配置，並以專用鐵道相互連絡。
列車以電力機關車牽引，後頭固定配置柴油機關車作為補機。

聯絡鐵道在1930年開通，如今開通當時使用的電力機關車仍有一輛靜態保存

第一站先來到東田第一高爐史跡廣場。高爐是製鐵工廠利用高溫將鐵礦進行氧化還原反應的地方，而現今靜態保存的東田第一高爐便是1901年2月5日八幡製鐵所啟用的第一座高爐，不過起初熔礦效能一直不如預期，直到在德國技師與留學德國的顧問野呂景義的幫助下，東田第一高爐的操作才終於步上軌道。

東田第一高爐啟用以來經歷過十次大改修，最後在1972年除役，隔年以紀念廣場的形式靜態保存。然而除役後有一段時間缺乏維護，保存過程中曾引起拆除與否的討論，直到1994年北九州市才拍板決定進行大整修，並在1996年指定為北九州市指定文化財，作為城市的發展見證。雖然東田第一高爐並沒有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清單，但史跡廣場仍盡量地保留製鐵流程的實物作為展示，包括將鐵礦融化的高爐、製造熱空氣的熱風爐、搬運銑鐵的魚雷車，以及調整銑鐵內含碳量的轉爐，使觀眾對於鋼鐵的生產流程能有初步且清楚地認識。

三座白色的熱風爐是產生高溫空氣的地方，
左後頭是輸送鐵礦石與石灰進入高爐的傾斜塔。

熱風爐的空氣透過熱風管輸送，裡頭使用耐火紅磚進行隔熱

煉鐵高爐與集塵器

熔融的銑鐵從出銑口流出

利用銑鐵與雜質密度不同的原理（雜質比較輕），在溝槽設有幾處障礙過濾。
由於工作溫度極高，因此工人都身穿耐熱衣。

高爐內部

從高爐出來的銑鐵利用魚雷車輸送至轉爐

熔融狀態的銑鐵進入轉爐內，接著送入高壓氧氣，
將鐵內部的碳氧化成二氧化碳排出，提高鋼鐵硬度。

步行個十幾分鐘來到了八幡製鐵所的眺望廣場，由於工廠內目前仍在從事生產，所以被指定為世界遺產的舊事務所、修繕工場、鍛冶工場全都不開放參觀，只能在廣場遠遠地觀看。不過別以為只是讓遊客拍照打卡就走了，現場還有安排志工為遊客導覽解說。筆者造訪當天為我講解的志工詳細的介紹了八幡製鐵所的歷史，甚至連鋼鐵生產流程都相當清楚，一問之下才知道這位老師曾經是日本戰後為了進行戰爭補償，協助將日文技術文件翻譯成英文給中國與韓國扶植鋼鐵產業的翻譯，因此我們雙方對於現在八幡製鐵所的生產議題聊了兩個小時，筆者收穫滿滿、相當愉快！最後案內所還提供VR虛擬實境眼鏡，讓我能夠透過眼鏡一窺八幡製鐵所內部的狀況，稍稍滿足不能參觀的遺憾。

舊事務所剛好在整修

配備三軸轉向架、載重80噸的平車，據說在日本也很少見，日本鐵道迷都會來此朝聖。

離開八幡製鐵所後，乘坐電車到折尾轉筑豐本線到筑前垣生車站，前往遠賀川幫浦室。遠賀川幫浦室完工於1910年，外觀是英式的紅磚建築，內部設有以蒸汽為動力的幫浦，是為了將遠賀川的水送往八幡製鐵所作為工業用水所設置，為當時製鐵所以產量提升兩倍為目標的第一期擴張計劃的附屬設施。送水系統的設計是由有「日本近代水道之父」之稱的東京帝大教授中島銳治負責，測量與工程則由曾負責橫濱與東京水道興建的龜井重磨擔綱。遠賀川幫浦室在1950年代時將動力由蒸汽改為電力，2015年作為八幡製鐵所的關聯文化資產，被列入世界遺產清單內，至今仍是可動狀態。

取水的水門

經過了一天的參訪，讓我體會到工業資產對於一個城市的重要性，他不僅是這個城市的象徵，更透過實際技術物件讓下一代了解我們富庶的生活從何而來。雖然不能實際參觀工廠是一個很大的遺憾，但透過真正了解產業的志工解說，還是能夠獲得滿滿的收穫。從八幡的例子可以知道實際的技術物和真正了解產業的從業人員是多麼重要，對於產業文化資產保存正要起步的台灣來說，不應該依循過去只將文化資產視為藝術品，僅將設計、文創人才納入規劃，應該從頭清點我們所擁有的技術物件，重新整理產業生產邏輯；同時，更應該尋找真正看得懂技術物的人協助分類與解說，而不是找一群什麼都不懂的退休婆婆媽媽、阿伯阿叔來當志工，教歹囝仔大小。更甚者，若是將具有世界遺產潛力的工業資產拿去作賽馬場，更是貽笑國際的做法！

日前Korean Fish市長宣稱要將前身為日本海軍第六燃料廠的高雄煉油廠改為賽馬場，
簡直是貽笑國際的做法！

希望台灣在拚經濟、向前衝的同時，能夠留下一扇窗，讓我們的下一代能對於過去支撐經濟的精湛技術感到驕傲！台灣加油！

※感謝北九州市、八幡製鐵所提供的解說看板，以及為我提供導覽解說的老師（那天忘記記下您的名字，如果方便與我聯絡，將在本文補充致謝）！

維基百科-八幡製鐵所

鋼鐵製作流程可以參考新日鐵住金網站：http://www.nssmc.com/company/tour/vr_tour.html

或是中鋼網站：http://www.csc.com.tw/csc/pd/prs.htm